台灣華語文教學企業化的先鋒
慶祝何景賢院長九秩華誕
本文緣起於2022年12月7日專訪何景賢院長的內容，由於本人當時擬於2023年5月27日，在美國夏威夷大學第二屆華語教學發展史國際研討會中發表《1950 年以來的台美日政經關係及全球化史觀看台灣商務華語教材編纂的發展》學術報告，因此想向何院長請益。沒想到何院長欣然同意接受訪問，後來經何夫人說明才知道何院長近年來已不太接受外界訪問，也因有這次的專訪，除了了解台灣商務華語教材編纂發展歷史，也見證了何景賢先生實為台灣華語文教育的開創者，是成功的企業家，也是教育家。僅以此文作為何所長九秩華誕慶賀紀念。
已不記得第一次和何院長見面是什麼時候，早在2006年就跟台師大華語文教學研究所研究生介紹過TLI 台北語文學院（Taipei Language Institute），之後又帶領台師大研究生於2012-2015年間參訪TLI，當時學生感受到TLI非常重視我們的到訪，不僅接待周到、氣氛友好，座談時，講解細緻，有問必答，學生對於TLI的參訪過程非常滿意。除了何院長親自接待，要特別感謝吳怡芬老師（TLI教學研發處處長）協助。
學生對於TLI跨及企業外派教學領域頗感興趣，因同樣以成人為主要的教授對象，在企業中教學，學生更加凸顯其學習中文的動機與目標。因TLI長期跟政府、企業等不同機構合作，所招收的學生，背景十分多元，相對地能從這些學生身上蒐集到不同的語料資源及教學回饋，供往後教材研發做參考，學生相信若能好好把握這一點，必定能集合教師團隊的力量，研發出更多更符合現實社會學生需求的華語教材，而這些教材是學生可以從「教室內」實際應用在「教室外」的！
此篇訪談何景賢先生（Dr. Marvin Ho）侃侃而談有關TLI 台北語文學院（Taipei Language Institute），也就是中華語文研習所的創辦歷史。為何一開始於 1956 年 6 月在美國新澤西州創立原委，以及原名【基督教語言學院後更名為台北語文學院】，TLI 《Taipei Language Institute》。以下內容如無特別標註，均節錄自何先生的口述訪談。
1. 引進美國大學漢語教材，將耶魯拼音、漢語拼音帶進台灣，並將美國大學漢語教材用語改編為適合台灣使用， 如：把大陸用語「土豆」改為「馬鈴薯」。
2. 在台最早的針對外國人學中文的師資培訓
我們是1956年創辦，原來叫做基督教語文學院，因為我們立案的時候，主要目的是為了美國、歐洲的傳教士要學中文。當時台灣外籍基督教傳教士協會的主席手上有四五十人想學中文，他發現我是在北京出生，在北京長大的台灣人，就請我幫忙鑑定一下，這些老師可不可以教中文。我鑑定之後，不是廣東口音，就是福州口音、上海口音，標準的很少，只有一個毛太太、王太太兩個人。後來我說，這些人都不適合做老師，我們乾脆從各大學來找，公開徵求，只要是國語好，學識在大學以上，我們就可以先試用，先辦一個小型的中文實驗學校試試看，學生他負責，我負責來找老師。(節錄自何先生的口述訪談)
3. 提供國語、台語和英語服務，見證台灣語言的變化
1956年為什麼有台語課程？傳教士有的是住在南部的，沒有用國語的必要，全部周圍來往的人全部是講台語，所以他要學台語，我們就是有國語部、台語部，1956年同時成立。
台語現在發生變化。因為大家都要學中文，只要學一種文化，在大陸可以走遍，但如果學台語，到大陸沒市場，市場只能在台灣。台語就也不是萎縮，還繼續，但是學生自然就少，本來學台語的，也轉學國語。目前台語教材還繼續編輯，像是為移工們編輯針對性台語教材《Taiwanese survival course》！
另外，也把台灣英文老師帶到夏威夷大學去學英文，加上各大學助教講師和補習班老師。大概那時候送45個人，李英哲教授負責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剛好那時也有我在布朗大學讀書時的的同學，所以合作很容易。
4. 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模式
TLI是什麼時候開始教商用漢語？何院長說是在1960至1970年間，TLI學商的學生多了，有日本三井、三菱等主流公司，還有歐洲拜耳、西門子、德國福斯汽車（Volkswagen），美國也有很多大公司來，當時，TLI的政策，是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方法，學生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所以他們來了既然要學商業，我們就開始準備，大概在1970年時就出版了《商用會話》、《商用文書》還有《商情選讀》。
商業學生也從實體走到線上學生，研究生們在參訪TLI印象最深刻的也是線上課程，TLI做到讓外籍人士可以在不同國家使用一樣介面的線上學習系統，並且可以把該學生轉介到他們目前居住國家的TLI分部。一個學生可能在不同上線時間有三位不同老師，這三位老師會不時討論學生程度以利教學銜接。
5 哈佛大學的趙元任教授三顧茅廬
1966年，我從美國布朗大學（Brown University）回台，1968年，我從印度回來教育部就找我，說哈佛大學趙元任教授，已經等我等了兩個禮拜，他為什麼要等我呢？就是要我幫政府編《中國語文》這套教材，共12冊，那是為台灣教育部編的第一套華語學習教材。當時很麻煩，有很多限制，也必須要用注音符號，我只好將漢字、注音符號和羅馬拼音一起放進去，當時我用了耶魯拼音。
6. 新加坡李光耀總理和台灣前總統馬英九都是TLI的校友
李光耀學中文時，就問到TLI台北語文學院，問到當時在南洋大學的語言主任，也是我在布朗大學的同班同學，這位主任打電話來問我，我答應他必要時我支持一位老師給他，後來我就派了個老師到新加坡，變成了李光耀的老師，教了他三年。而馬英九總統學台語時，也是從TLI開始的。
7. 出版語文學習工具書
除了《兩岸現代漢語常用詞典》，還有閩南語《台英辭典》，這本台語英語的詞典花了十年時間。我們每一分錢都非常辛苦，除了要養活老師，養活學校之外，還要抽錢出來編辭典，編許多工具書。除了《兩岸現代漢語常用詞典》，還有《A Dictionary of Southern Min》，不能光是北方的，台灣北部的台語詞彙，南部也有所不同，當時要打出台語詞彙的音標很難，我們特別從德國IBM訂了台打字機來製作。另外還有為了傳教士編輯的《聖經大詞典》以及為了醫護人員使用的《醫護詞典》。
《台英辭典》（英語：A dictionary of Southern Min; 白話字：Tâi Eng sû tián），1973年出版於香港。
8. 理論與實踐
語音正音教學
教到買菜，美國人不會發「菜」cai[tshai]的音，這個/tsh/的音，當作前面的initial，美國沒有，他們只有一個tsar，那怎麼辦呢？用各種方法，當時我還抽菸，我打火機打開，示範發音，讓學生區別zai和cai (漢語拼音)，發cai的時候這個火會晃得很厲害。後來傳教士董事很不滿意，說我抽菸，所以我就換成了紙，買zai、買菜cai，你看！
9. 書本不可以打開
書本必須闔上，這是我的方法之一。當時語文學院顧問跟我一起把手上的密西根大學句型教學進行翻譯，可是後來有一些走不通的部分，我說我們必須教會話，而不是教讀書，所以我主張書本必須要闔上。學生要永遠看著老師，「你好嗎？」學生也要跟著說「你好嗎？」，再加上表情帶著微笑打招呼，這些所有對話，都是離開書本進行的。
10. TLI的傳承—子繼父業
TLI一直以來的精神就是開創。如果有需要，我們就站在最前面去做，所以我們完成了很多事情。我其實一開始也不了解什麼是TLI，在這麼多的歷史裡，我們研發了自己的教材，研發了自己的品牌。當然我們不可能研發所有的東西，所以現階段是我們在看很多不同的technology，然後想辦法把這個生態，把這個精神延續下去。現在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學語言，language is a life，它是一個活著的東西，語言跑到新加坡，它就變成新加坡式中文、新加坡式英文了，你跑到美國的Nevada，它就變成Nevada的Chinese community，speaking Chinese language，所以對我們來講，現在在思考的還有中華語文的各種方言，在地全球化，跟全球在地化。
感謝何景賢院長在寓所接受訪談，從TLI創立的機緣開始侃侃而談，由何院長的訪談內容不僅看到了他對於台灣語文國際化的努力，對照出重要的歷史背景，也反映了超過半世紀以來TLI為海外華語教學以及國際交流所做的重要貢獻。
本文緣起於2022年12月7日專訪何景賢院長的內容，由於本人當時擬於2023年5月27日，在美國夏威夷大學第二屆華語教學發展史國際研討會中發表《1950 年以來的台美日政經關係及全球化史觀看台灣商務華語教材編纂的發展》學術報告，因此想向何院長請益。沒想到何院長欣然同意接受訪問，後來經何夫人說明才知道何院長近年來已不太接受外界訪問，也因有這次的專訪，除了了解台灣商務華語教材編纂發展歷史，也見證了何景賢先生實為台灣華語文教育的開創者，是成功的企業家，也是教育家。僅以此文作為何所長九秩華誕慶賀紀念。
已不記得第一次和何院長見面是什麼時候，早在2006年就跟台師大華語文教學研究所研究生介紹過TLI 台北語文學院（Taipei Language Institute），之後又帶領台師大研究生於2012-2015年間參訪TLI，當時學生感受到TLI非常重視我們的到訪，不僅接待周到、氣氛友好，座談時，講解細緻，有問必答，學生對於TLI的參訪過程非常滿意。除了何院長親自接待，要特別感謝吳怡芬老師（TLI教學研發處處長）協助。
學生對於TLI跨及企業外派教學領域頗感興趣，因同樣以成人為主要的教授對象，在企業中教學，學生更加凸顯其學習中文的動機與目標。因TLI長期跟政府、企業等不同機構合作，所招收的學生，背景十分多元，相對地能從這些學生身上蒐集到不同的語料資源及教學回饋，供往後教材研發做參考，學生相信若能好好把握這一點，必定能集合教師團隊的力量，研發出更多更符合現實社會學生需求的華語教材，而這些教材是學生可以從「教室內」實際應用在「教室外」的！
此篇訪談何景賢先生（Dr. Marvin Ho）侃侃而談有關TLI 台北語文學院（Taipei Language Institute），也就是中華語文研習所的創辦歷史。為何一開始於 1956 年 6 月在美國新澤西州創立原委，以及原名【基督教語言學院後更名為台北語文學院】，TLI 《Taipei Language Institute》。以下內容如無特別標註，均節錄自何先生的口述訪談。
1. 引進美國大學漢語教材，將耶魯拼音、漢語拼音帶進台灣，並將美國大學漢語教材用語改編為適合台灣使用， 如：把大陸用語「土豆」改為「馬鈴薯」。
2. 在台最早的針對外國人學中文的師資培訓
我們是1956年創辦，原來叫做基督教語文學院，因為我們立案的時候，主要目的是為了美國、歐洲的傳教士要學中文。當時台灣外籍基督教傳教士協會的主席手上有四五十人想學中文，他發現我是在北京出生，在北京長大的台灣人，就請我幫忙鑑定一下，這些老師可不可以教中文。我鑑定之後，不是廣東口音，就是福州口音、上海口音，標準的很少，只有一個毛太太、王太太兩個人。後來我說，這些人都不適合做老師，我們乾脆從各大學來找，公開徵求，只要是國語好，學識在大學以上，我們就可以先試用，先辦一個小型的中文實驗學校試試看，學生他負責，我負責來找老師。(節錄自何先生的口述訪談)
3. 提供國語、台語和英語服務，見證台灣語言的變化
1956年為什麼有台語課程？傳教士有的是住在南部的，沒有用國語的必要，全部周圍來往的人全部是講台語，所以他要學台語，我們就是有國語部、台語部，1956年同時成立。
台語現在發生變化。因為大家都要學中文，只要學一種文化，在大陸可以走遍，但如果學台語，到大陸沒市場，市場只能在台灣。台語就也不是萎縮，還繼續，但是學生自然就少，本來學台語的，也轉學國語。目前台語教材還繼續編輯，像是為移工們編輯針對性台語教材《Taiwanese survival course》！
另外，也把台灣英文老師帶到夏威夷大學去學英文，加上各大學助教講師和補習班老師。大概那時候送45個人，李英哲教授負責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剛好那時也有我在布朗大學讀書時的的同學，所以合作很容易。
4. 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模式
TLI是什麼時候開始教商用漢語？何院長說是在1960至1970年間，TLI學商的學生多了，有日本三井、三菱等主流公司，還有歐洲拜耳、西門子、德國福斯汽車（Volkswagen），美國也有很多大公司來，當時，TLI的政策，是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方法，學生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所以他們來了既然要學商業，我們就開始準備，大概在1970年時就出版了《商用會話》、《商用文書》還有《商情選讀》。
商業學生也從實體走到線上學生，研究生們在參訪TLI印象最深刻的也是線上課程，TLI做到讓外籍人士可以在不同國家使用一樣介面的線上學習系統，並且可以把該學生轉介到他們目前居住國家的TLI分部。一個學生可能在不同上線時間有三位不同老師，這三位老師會不時討論學生程度以利教學銜接。
5 哈佛大學的趙元任教授三顧茅廬
1966年，我從美國布朗大學（Brown University）回台，1968年，我從印度回來教育部就找我，說哈佛大學趙元任教授，已經等我等了兩個禮拜，他為什麼要等我呢？就是要我幫政府編《中國語文》這套教材，共12冊，那是為台灣教育部編的第一套華語學習教材。當時很麻煩，有很多限制，也必須要用注音符號，我只好將漢字、注音符號和羅馬拼音一起放進去，當時我用了耶魯拼音。
6. 新加坡李光耀總理和台灣前總統馬英九都是TLI的校友
李光耀學中文時，就問到TLI台北語文學院，問到當時在南洋大學的語言主任，也是我在布朗大學的同班同學，這位主任打電話來問我，我答應他必要時我支持一位老師給他，後來我就派了個老師到新加坡，變成了李光耀的老師，教了他三年。而馬英九總統學台語時，也是從TLI開始的。
7. 出版語文學習工具書
除了《兩岸現代漢語常用詞典》，還有閩南語《台英辭典》，這本台語英語的詞典花了十年時間。我們每一分錢都非常辛苦，除了要養活老師，養活學校之外，還要抽錢出來編辭典，編許多工具書。除了《兩岸現代漢語常用詞典》，還有《A Dictionary of Southern Min》，不能光是北方的，台灣北部的台語詞彙，南部也有所不同，當時要打出台語詞彙的音標很難，我們特別從德國IBM訂了台打字機來製作。另外還有為了傳教士編輯的《聖經大詞典》以及為了醫護人員使用的《醫護詞典》。
《台英辭典》（英語：A dictionary of Southern Min; 白話字：Tâi Eng sû tián），1973年出版於香港。
8. 理論與實踐
語音正音教學
教到買菜，美國人不會發「菜」cai[tshai]的音，這個/tsh/的音，當作前面的initial，美國沒有，他們只有一個tsar，那怎麼辦呢？用各種方法，當時我還抽菸，我打火機打開，示範發音，讓學生區別zai和cai (漢語拼音)，發cai的時候這個火會晃得很厲害。後來傳教士董事很不滿意，說我抽菸，所以我就換成了紙，買zai、買菜cai，你看！
9. 書本不可以打開
書本必須闔上，這是我的方法之一。當時語文學院顧問跟我一起把手上的密西根大學句型教學進行翻譯，可是後來有一些走不通的部分，我說我們必須教會話，而不是教讀書，所以我主張書本必須要闔上。學生要永遠看著老師，「你好嗎？」學生也要跟著說「你好嗎？」，再加上表情帶著微笑打招呼，這些所有對話，都是離開書本進行的。
10. TLI的傳承—子繼父業
TLI一直以來的精神就是開創。如果有需要，我們就站在最前面去做，所以我們完成了很多事情。我其實一開始也不了解什麼是TLI，在這麼多的歷史裡，我們研發了自己的教材，研發了自己的品牌。當然我們不可能研發所有的東西，所以現階段是我們在看很多不同的technology，然後想辦法把這個生態，把這個精神延續下去。現在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學語言，language is a life，它是一個活著的東西，語言跑到新加坡，它就變成新加坡式中文、新加坡式英文了，你跑到美國的Nevada，它就變成Nevada的Chinese community，speaking Chinese language，所以對我們來講，現在在思考的還有中華語文的各種方言，在地全球化，跟全球在地化。
感謝何景賢院長在寓所接受訪談，從TLI創立的機緣開始侃侃而談，由何院長的訪談內容不僅看到了他對於台灣語文國際化的努力，對照出重要的歷史背景，也反映了超過半世紀以來TLI為海外華語教學以及國際交流所做的重要貢獻。